葡萄牙“政经温差”值得欧洲思考

王义桅 段悯农

在新政府执政近一年之际，葡萄牙政局再度生变。随着对总理蒙特内格罗的家族企业与现任政府利益勾连的指控呼声持续走高，葡萄牙现任少数派政府不得不发起信任投票。3月11日，现任中右翼政府在议会投票中落败，总理蒙特内格罗被迫辞职。葡萄牙宣布将于5月18日举行选举，这将是该国近四年进行的第三次议会选举。
与动荡的政局相比，葡萄牙近年经济表现尚佳。就内部发展而言，葡萄牙在新冠疫情后的经济稳中有进，经济增长率一度高于政府预期，政坛动荡并未对该国经济形势构成较大挑战。就外部威胁而言，乌克兰危机及能源危机也并未阻遏葡萄牙的经济增长趋势。葡萄牙本轮政局更迭的原因是什么？为何该国经济未受影响？这些问题值得进一步思考。
总体而言，以“够了”党（Chega）为代表的葡萄牙极右翼民粹政党或将成为本次政府危机的最大受益者。从发展历程来看，“够了”党从成立到崛起只用了不到6年时间。从2019年注册成为正式政党，到2022年选举取得12个议席和7.2%选票的显著成绩，“够了”党只花了3年时间。2024年3月，“够了”党作为极右翼政党在选举中获得18% 的选票和50个议会席位，一跃成为葡萄牙政坛第三大党派，打破了该国长期以来的两党制惯例。
与欧洲其他极右翼民粹政党类似，“够了”党的政治主张与主流政党相左，其政治纲领主要聚焦三大问题。其一，在移民问题上持强硬立场。针对葡萄牙外籍人口数量连年增加的现状，“够了”党主张严厉惩罚非法移民，“大幅削减欧盟内伊斯兰存在”。该党领导人通过社交媒体发表的种族主义言论获得了大量激进选民的支持。其二，该党“终结”政治精英腐败的主张得到了舆论的推动。随着葡萄牙两大党派领袖幕僚贪腐的丑闻曝光，“够了”党借势对主流政党发动舆论攻击，其批评获得了选民支持。其三，将政治主张基于主流政党的执政软肋或盲区。尽管中右翼政党推动GDP增长，但在该国住房、医疗和其他公共服务方面束手无策。这些问题与该国长期存在的保守意识形态一起，推动了“够了”党的崛起。
着眼当下，葡萄牙本次政坛变局进一步体现并推动了部分民众对主流政党的质疑。可以预见的是，作为主流政党批评者，“够了”党在该国政坛的存在和位置已是“房间里的大象”，无法被忽视。
不过，对于提前举行议会选举，蒙特内格罗似乎早有准备。他表示有信心带领社民党赢得连任，社民党将葡萄牙经济的表现视为其选举优势。不同于政局的动荡，葡萄牙近年的经济状况可圈可点。欧盟统计局于2025年1月末发布的数据显示，葡萄牙的经济增长率（1.5%）在2024年第四季度居于欧盟国家首位。与之相比，德、法两国经济增长率则为负数。葡萄牙的经济表现似乎并非昙花一现：欧盟预测该国的经济增长率将在今明两年持续走高。解释该国的政经表现温差或基于以下两个角度。
一方面，葡萄牙并未深度参与乌克兰危机。出于地理条件和在欧盟中的地位的限制，葡萄牙的政治负担较轻，未承担大量援乌工作，受冲突影响较小。针对乌克兰危机带来的能源价格飙升问题，葡萄牙和西班牙联手向欧盟提出申请，要求执行机构允许他们绕过欧盟电价规定。该要求缓解了葡萄牙因外部冲突导致能源成本上升的问题。此外，葡萄牙并未像法、德、波兰等国一样大量援助乌克兰，因此经济负担有限。另一方面，葡萄牙对外国投资保持开放性态度。葡萄牙对中国的投资较少设限，避免将经济问题安全化。
葡萄牙的政经现状至少在以下三点为欧洲提供了启示。
首先，欧洲应基于现实主义视角对跨大西洋关系再审视。美国新政府对乌克兰危机的单边主义处理打击了跨大西洋关系。欧盟在震惊自身被盟友边缘化的同时，理应基于现实主义，反思配合美国战略的得失。
其次，欧洲应反思对华“三重定位”。在过去几年中，欧盟对华进行“合作伙伴、经济竞争者与制度性对手”三重身份定位，并配合美国国家战略强调后两种定位。事实证明，相互矛盾的三重定位正如“十字路口红灯、黄灯、绿灯同时亮起”，削弱了中欧合作的基础，不利于双方关系行稳致远。
最后，中国已经并将继续是欧洲发展的机遇。欧盟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中国现仍为欧盟最大进口国和第三大出口国。在乌克兰危机和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双重影响下，欧洲应改变经济问题安全化和“去风险”的思维模式，为中欧经贸合作奠定良好的基础。（作者分别是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欧盟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